2018年11月9日 星期五

戰國台灣 - 啃食英雄的俠客 3

李信揹著女道士齊蝶、任蒼畫與另一名女倖存者走在黑暗的山洞中,與火車離得越遠,越看不見眼前的路。

他們只能憑著腳底下動鐵軌來確定他們是在,當走過一個六十度的大彎後,黑暗剝奪了視覺的感官,周圍只剩滴答的水聲。

三人如瞎子一般持續往前走。

危機就在身後,他們不得不摸黑快走。

「我們究竟在哪?」

女子的聲音顫抖著,聽得出她在極力控制恐懼。

李信向音源望去,聲音與他們一起移動,料想應該是被奇萊山道士周湛華拉出殭屍群,而僥倖存活的上班族女郎。

她只不過是約莫三十多歲的上班族,從沒碰過這生死攸關的危機,害怕實屬正常。

「剛才好像有聽廣播說快到鶯歌了。」任蒼畫邊走,邊回想火車駛入山洞前的事。

李信分析道:「我們由前頭駕駛室出來,所以應當是往北走。」

「我們還要走多遠?」上班族女郎說道。

「不要擔心,一定能出去的。」任蒼畫道。

「希望能趕快看見陽光。」上班族女郎道。

「現在時間是夜晚,要看見陽光有難度。」李信提醒道。

「你少說一句會死啊。」任蒼畫暗罵李信這個白目,自己是在安撫上班族女郎,沒有必要帶給對方恐慌。

「沒事,只要能出去就好。」上班族女郎道。

「是火車必經的山洞,一定會有出口。」

李信接話道:「除非,被吸血鬼堵住了。」

「看來你真的欠揍。」任蒼畫駡道。

「你雙手都廢了要怎麼揍我?」李信不以為意。

「這位先生不用顧慮我,沒關係。」上班族女郎道。

「先生?」李信暗自好笑,這上班族女郎年紀應該比他還大。

「小姐,你叫什麼名字?」任蒼畫道。

「我叫恭廣涵,你們兩位呢?」上班族女郎謙卑有禮自我介紹。

「我是任蒼畫,那個欠人揍的是李信。」

「剛才那蝙蝠還有吸血鬼都是真的?」恭廣涵心有餘悸道。

「你不會以為還在作夢吧。」李信道。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他們都是真的吸血鬼?」恭廣涵道。

「那道士都這麼說了,應當是如此。」李信道。

李信心想一會兒是吸血鬼,又一會兒是道士,這故事說出來也沒人信。

「你們真有勇氣,居然敢挺身而出面對那些怪物。」恭廣涵道。

「唉唷!」

李信忽地大叫。

「怎麼了?」任蒼畫能感到身邊的李信步伐突然踉蹌了幾步。

「我被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絆倒。」李信向前跌了一跤,與背上的齊蝶一同倒在地。

任蒼畫眨了眨眼,凝神想看絆倒李信的東西,但完全看不到任何東西。

「鐵軌嗎?」

「不是。」李信道。

恭廣涵道:「我腳前面也有怪東西,觸感是軟的。」

「究竟什麼東西!」任蒼畫沒有碰到,但鼻尖隱隱約約聞到一股腐臭。

李信站起身來,他依然用紙傘橫倚著趴在自己背上昏迷不醒的齊蝶,撐住她不置於下滑。

齊蝶與這被稱作灼妖傘的法器絕對是他們逃出生天的救命稻草。

「如果有打火機就好了……」

「欸,不是能以手機也能當照明用嗎?後面還有個手電筒。」

「對,我怎麼沒想到。」

「我沒手機。」任蒼畫道。

李信心想這個年代大概也只有任蒼畫沒手機了吧。

恭廣涵反覆摸遍身上的口袋嘆,隨後嘆道:「我的手機放在包包裡,包包在火車上。」

眾人明白事到如今,絕不可能回頭。

「我有,在我的屁股口袋。」李信說道。

「需要我幫你揹齊蝶嗎?」任蒼畫知道李信揹著齊蝶,應當是沒有空手能騰出來找手機。

「你雙手受傷,還想逞強?」李信道。

「任先生的手受傷,還是由我來拿李先生的手機吧。」

「我自己來……」

恭廣涵逕自走向李信,在黑暗中摸索著李信所在的位置,在確認是李信的身體後,便開始上下翻找。

「在下面一點……不是那裡……在後面,在屁股那邊。」

李信滿臉通紅,方才恭廣涵一陣亂摸,觸碰到十分尷尬的位置。

他呼了口氣,好險自己是在漆黑的洞穴中,恭廣涵看不清他通紅的臉。

而且自己在火車上還尿濕了褲子,他真是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啊!他們已經在山洞裡了。

恭廣涵絲毫不介意,掏出了李信的手機,按下了電源鍵。

藍光亮起,卻發現螢幕上有著蜘蛛網的裂痕。

恭廣涵無法從介面操作手機,這光線要當作照明有些許難度,觸控螢幕受損,實在無法調整亮度。

她拿著手機微弱的光線往那地板照去,只看得出像是某種布料。

「對了,用那個道士教的咒語。」李信將紙傘從齊蝶臀下抽出,遞給了恭廣涵。

「不會又形成一道火牆吧?」恭廣涵道。

「也可試試,不然那吸血鬼追來了怎麼辦。」李信道。

「你還記得嗎?」任蒼畫問道。

恭廣涵不可能忘記周湛華叮囑的救命咒語,直接唸道。

「赫赫炎官開火傘。」

酌妖傘的尖端冒出一團火球,火焰並沒有與傘接觸,像是有薄膜將火焰包覆,儼然成為臨時的火炬。

三人不禁嘖嘖稱奇。

恭廣涵將酌妖傘往那地板的異物照去,大驚失色。

是布沒錯。

是布製成的衣服,而衣服穿在人的身上,那人一動也不動的躺著。

「這是人的屍體!」李信道。

「這些都是!」任蒼畫往鐵軌延伸的前方望去,地上全是屍體。

屍體歪七扭八躺在鐵軌上。

「不,他們曾經是人的屍體。」

李信看出這些人的衣服破爛骯髒,眼珠混濁,臭味薰人,顯是死亡已久。

吸血鬼喚此處為傀儡山洞,這些人肯定曾為吸血鬼的食物,而被轉化為沒有意志的傀儡。

「莫非是殭屍!」恭廣涵驚呼。

李信點頭:「這群殭屍應當是被齊蝶殺死的。」

恭廣涵望向屍體,只見頭部、脊椎都有一處窟窿。

「殭屍也是人。」

任蒼畫不願將這些殭屍與人類做區隔。

衛央歌變成了殭屍,他還是人類,只不過無法控制自我。

縱使宛溪紗也變成了殭屍,那她也還是人類。

任蒼畫全身陡然一震,喃喃唸著:「宛溪紗不會變成殭屍,肯定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李信正想出言說任蒼畫幾句,卻感覺地板傳來震動,讓他站不住腳。

咔啦 咔啦 咔啦 咔啦 咔啦……

洞穴上方的石頭開始崩落。

「快跑。」李信大喊,揹著齊蝶邁步跑了起來。

恭廣涵手持灼妖傘跑在最前方,耀眼的火焰為兩人指路。

石頭崩塌的速度很快,忽然轟隆一陣巨響,岩石將他們後方的退路掩埋。

但沒過多久,地震停止了。

然而再走一會,他們也遇到了瓶頸,因為前方的道路也被石頭擋住。

「怎麼辦?」恭廣涵不安回望李信與任蒼畫。

「只能搬開石頭了。」任蒼畫如此說道,卻想到自己的手已報廢,全然幫不上忙。

李信將齊蝶輕輕放下,嘆氣道:「恭小姐,看來只能由我倆來搞定這擋人的石頭了。」

「抱歉。」任蒼畫道。

「任先生是為了想救車廂的人,逼不得已與那魏風打鬥,才受了傷,這岩石就交給我吧。」

李信在說話時,已開始搬起了石塊。

「多多指教,李先生。」恭廣涵向李信微微鞠躬。

李信抓了抓頭,實在受不了恭廣涵的拘謹。

「我有一件事要說,別叫我們先生了。還有,我們的年紀比你還小。」

「什麼?你是說我的歲數比你們大?」恭廣涵聲音陡然高了八度。

「敢問恭小姐今年貴庚?」李信道。

「二十九。」恭廣涵道。

「我和任蒼畫是高中生。」李信道。

「什麼!」恭廣涵道。

「所以別叫我們先生了。」李信道。

「那好,我們彼此直呼對方的名字。」恭廣涵道。

李信想到稱呼比自己年齡較大的女性,是不是該加個「姐」的稱呼。

轉念就想算了,現在情況危機,也不是拘泥於稱謂的時候,順其自然吧。

可恭廣涵突然就換一個人似的。

她時不時對於要石頭搬運作業提出意見,也細心察看任蒼畫與齊蝶的傷勢。

恭廣涵把高跟鞋的鞋根敲掉,將及腰的長髮紮成馬尾,捲起袖子,與李信一同搬石頭。

她本來的拘謹,轉化成一種禮貌。

恭廣涵在知道自己是三人之中最為年長的人後,決定不能丟了身為長輩的面子,壓下心中的恐懼,扮演好長輩的角色。

「廣涵……姐,你突然變得很積極耶。」李信搬著石頭,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恭廣涵聽得李信稱自己為姐,心中一喜,拍著胸口:「這是獅子座應當的。」

「星座什麼的參考就好。」李信翻著白眼,星座命盤若真能掌握一個人的命運,世事不就一帆風順了。

難不成今天一起搭乘火車的人都是共享同一個命運嗎?

「我也沒很信,只是就星座個性分析而已。」

恭廣涵瞥過頭,諾諾地回答,實則說了個謊,她對於星座、血型、卡羅牌、紫微斗數都信個三成。

在恭廣涵的手機裡有三個運勢app,每一天早晨她都會點開,然後相信其中對自己有利的訊息。

她信命運,但她只相信她想要相信的。

說是自我欺騙也好,自我安慰也罷,看了好的運勢總會有激勵人心的感覺。

「這石牆究竟還有多厚啊!」

李信與持續進行搬運石頭的作業,約莫搬了一個多小時,卻絲毫不見岩石堆減少,累得一屁股躺在地上。

「不會是整座山洞都塌了吧?」恭廣涵也稍作休息,她的力氣透支,雙手微微顫抖。

但愛面子逞強的恭廣涵,並沒有把怨言說出口。

「也幸好有這坍方,不然吸血鬼輕而易舉就追上我們了。」李信道。

「但我們被困在這裡了。」恭廣涵道。

「外頭若是發現火車失事,應該會派搜救隊吧?」李信道。

「若是隧道長,要開挖也需要時間。」恭廣涵道。

「那我們只能準備長期抗戰了。」李信道。

「這些石頭一時半刻搬不完,若是長期抗戰,水分的問題就是近憂。」李信道。

「野外求生若是缺水,只能喝排泄物補充人體所需的水分。」恭廣涵道。

雖說喝尿以求生是必需的,但李信還是有些抗拒,加快速度搬開石塊,希望就只差這一點就能。

當李信挪開一個大石頭,發現下面有奇怪的金屬光澤,銀色的外表凸顯了與周遭岩石的不同。

李信覺得有異,開始把那金屬附近的石塊移開,金屬成形,一張臉登時浮現在石牆中。

「這是什麼?」李信向夥伴高呼。

「人臉?」恭廣涵放下手中石頭,跑來一查究竟。

卻見這張臉雖有著人形五官,卻過於單調,加上有著某種金屬的銀皮,倒像是一副面具。

「是殭屍嗎?」

李信伸手敲了敲那張臉,發現觸感極為堅硬。

金屬的五官霎時開始跳動,眼皮抖落灰塵,嘴巴上下開闔,發出尖銳的女性語音。

「你好,我是挖掘機器人:特斯拉2100型,搭配最新安德魯智慧系統。我可以為你做些什麼?」

「機器人?感覺好像siri喔。」李信道。

「肯定的,我是挖掘機器人:特斯拉2100型,搭配最新安德魯智慧系統。我可以為你做些什麼?」

「這機器壞掉了?」李信歪著頭。

「你才壞了……」機器人特斯拉2100反唇罵道。

「這機器能對話!」李信煞是驚訝,沒料到一個機器人居然能有智慧反諷自己。

「我是挖掘機器人:特斯拉2100型,搭配最新安德魯智慧系統。我可以為你做些什麼?」

李信與恭廣涵、任蒼畫對望,知道應該是軟體設定以這句作為答覆,深吸一口氣:「特斯拉2100型機器人,你能為我做些什麼?」

「任何程序准許的事。」特斯拉2100型道。

「所以你應該有裝機器人三法囉。」李信道。

第一法則

機器人不得傷害人類,或坐視人類受到傷害。

第二法則

除非違背第一法則,否則機器人必須服從人類命令。

第三法則

除非違背第一或第二法則,否則機器人必須保護自己。

「機器人三定律(Three Laws of Robotics) 由以撒·艾西莫夫(Isaac Asimov)所架立的概念。但很抱歉我並無裝設這程式碼。」

「可你還是會幫助我們?」李信道。

「我是挖掘機器人:特斯拉2100型,搭配最新安德魯智慧系統。我會幫助所有的人。」

任蒼畫緊皺著眉,光是這「所有的人」就很耐人尋味。

不知道從哪兒出現的機器人,居然說能幫助任何人。

以現代的科技而言,居然有個挖礦機器人具有高度的智能,這機器應該是在什麼科技博覽會大放異彩才對,可是卻被藏身在山洞之中,怎麼想都很詭異。

「告訴我,我們在哪?」李信直接問道。

「天臺城邊境傀儡山洞,座落於風櫃店境內。」

「什麼跟什麼!這天臺城、風櫃店又是什麼鬼東西?」李信道。

「天臺城是天子封與血族的領地,風櫃店因有鐵器鑄造的所用的千具風櫃而得名。」

恭廣涵反覆唸著:「風櫃店……好熟的名字。」

「你有印象?」李信道。

「啊!」恭廣涵睜大了眼。

「什麼?」李信道。

「風櫃店是樹林的古名。」恭廣涵道。

李信心想這機器檔案庫是只裝歷史資料嗎,為何拐彎抹角說是風櫃店。

「所以我們現在人在樹林的某處山洞或隧道裡?」李信道。

「應該是。」恭廣涵道。

「是樹林直說不就得了,還說什麼天臺城跟風櫃店。」李信道。

「天臺城,這詞好像吸血鬼與道士也說過。」恭廣涵道。

「還有十字城、伊斯卡烈,天知道是什麼鬼。」李信道。

斯特拉2100型逕自說道:「獸王直隸十字城,由天子冊封與獸族的領地。伊斯卡烈為設在十字城的司法機關,立場超然,專門獵殺、審判各種族的異端。」

「有說跟沒說一樣。」李信攤手,完全不曉得這機器人在說些什麼。

「資訊不用了,你能救我們出去嗎?」恭廣涵道。

「我能告訴你們傀儡山洞緊急出口的方位。」特斯拉2100型道。

「太好了。」恭廣涵道。

「在往推進十尺,依照分析,你們應該從右邊的石堆開挖。」

「你確定?」任蒼畫對這來路不明的機器感到懷疑。

「我是挖掘機器人:特斯拉2100型,搭配最新安德魯智慧系統。我當然確定。」

「也只能相信他了。」李信道。

「另外,請熄滅火焰,我的偵測器能發現到含氧量正急速減少。」特斯拉2100型道。

「但我們不就看不到東西了?」李信道。

「摸黑可以搬石頭,沒有氧氣不能搬石頭。」特斯拉2100型道。

「只能小心一點了。」李信道。

「這傘的火怎麼熄滅?」

恭廣涵才舉起灼妖傘,傘尖的火焰似通曉人意,慢慢減弱為火苗,最後消失在傘上。

李信立刻走向石堆右側,開始著手搬石頭。

因為伸手難見五指,李信與恭廣涵的搬運作業更加緩慢。

不一會兒李信滿頭大汗,開口向特斯拉2100型問道:「特斯拉,我們得搬到什麼時候?」

「兩人的體力、消耗的含氧量、石堆體積厚度來分析,約莫在聖武一百三十六年十一月十日寅時能夠搬完。」

「不能明確的來講嗎?」李信一個字也聽不懂。

「聖武一百三十六年十一月十日寅時,十分明確。」

「那不明確的說法呢。」李信反問。

「再挖五個時辰。」特斯拉2100型道。

「一個時辰是兩個小時,所以還有十個小時的工程。」恭廣涵沉吟唸著。

「這不是比較明確嗎?」李信道。

「沒有。」特斯拉2100型不認同說道。

「不過明明是高科技,為何用是時辰記事,還有聖武是怎麼一回事?」李信道。

「聖武是當今周天子的年號,天子曾下令禁止使用古文明用語。」

「時辰、年號才是古代用的吧。」李信道。

「又是周天子,又是機器人……」

任蒼畫一旁聽著,突然有個很荒唐的想法,這機器人或許是什麼先進文明的產物也不一定。

「聖武一百三十六年,如果換算成西元是幾年?」任蒼畫道。

「西元2318年。」特斯拉2100型道。

「2318?你確定?」

任蒼畫詫異不已,這答案可超乎他意料,他們此刻是在未來?

眾人的神情同時僵硬,均沒想到機器人會給出這麼一個答案。

「我是2100年製造的安德魯機器人,我在大圖書館歷經218個冬天,而後被重設在風櫃店擔任挖掘作業。」

「這裡是未來?」任蒼畫道。

「是聖武一百三十六年。」特斯拉2100型道。

「不,我們來自西元2018年,民國107年。」

「分析……」特斯拉2100型一時陷入沉默。

「喂喂……說清楚。」李信掄起拳頭往機器人的腦袋重重一搥。

「你們是天選之人。」特斯拉2100型道。

「天選……啥?」李信不解道。

「被天子從遠古召喚出來的人。」特斯拉2100型道。

「召喚?我們來自西元2018。」

「使用西元的古代帝國都已經消失了。」特斯拉2100型道。

「什麼?」

「消失、凋零、滅絕、絕種、不存在。」特斯拉2100型補充道。

眾人一時全屏住氣息,自己的時代竟然滅絕了。

「西元的古文明為何會消失?」恭廣涵順著機器人的話問道。

「核彈。」機器人簡潔有力說道。

「第三次世界大戰當真降臨了嗎?」李信道。

「我的資料庫並無更新第三次世界大戰的資料,但是世界的確被火焰所燃燒殆盡。」

「那臺灣呢?」李信道。

「臺灣,現名為蓬萊,是少數未受核子侵蝕的島嶼。」

「呼……」恭廣涵聽得臺灣沒有被戰火攻擊,不禁緩了一口氣。

「你能詳細說說大戰嗎?」李信道。

「我的資料庫並未更新第三次世界大戰,我只能模擬當時的情境。」

「你的模擬是?」李信道。

「世界兩大強權中國和美國的經濟下跌,為爭取最後的資源,中美關係日漸僵化,太平洋島鏈的戰事一觸即發。」

「太平洋島鏈是臺灣、菲律賓……還有啥來著。」李信道。

「島鏈之中韓國、日本、臺灣、菲律賓、中南半島、是最具戰略價值。模擬之中,以韓國與臺灣的複雜國勢最有可能引發戰端。」

「臺灣沒受波及,就結果論是韓國先掀起了戰火?」李信道。

「肯定的。」

「好險不是臺灣。」李信道。

「並非好險,戰爭的引起是經過策劃的。」

「怎麼說?」李信問道。

「臺灣政府在知道戰爭無可避免後,決定派出間諜在南北韓境內挑起民族紛爭,兩面三刀的政府同時為美中兩國效力,進而躲過核戰。」

「沒想到政府官員額外聰明了一次。」李信感嘆道。

任蒼畫一聽,立馬踹了李信一腳。

「幹嘛!」李信吃痛,身體不穩而跌倒。

「挑起戰事,這很聰明嗎?」任蒼畫破口大罵。

「如果真的有人要死、有國家要開戰,不管是哪一國,我都不希望是臺灣。」

「你說的對,但是有這想法就是欠揍。」

任蒼畫一腳震地,凜然不可侵犯。

「對就是對,誰管你什麼理念。別以為你殘了,我就不敢動手。」

李信深知好友任蒼畫的想法,見義勇為,不容見到有人被欺侮。

他雖佩服,但也太不切實際。

齊蝶身負絕世武功,但她既不是俠,也不是英雄,只是一個復仇者。

周湛華救了他們,但很明顯能力不足以戰勝血族,任蒼畫也一樣,而他甚至無法比肩周湛華,只能用犧牲,來成全眾人。

這就是英雄嗎?燃燒自己,照亮別人。

才不是。

「看我把你打醒。」李信大吼。

「沒了雙臂,我依然能打得你滿地找牙。」任蒼畫拉開八極架勢。

「你們別吵了。」恭廣涵分開兩人,轉頭又向斯特拉2100型問道:「你說我們是天選之人。」

「由周天子所選的人。」

「天子應該是此刻這國家的君主吧,既是天子所選,為何又被送入血族的窩中。」

「因為你們是天子從過去的世界挑選,獻給血族的糧食。」

「什麼!」眾人同時驚呼。

「國家需要安定,血族需要糧食,不能犧牲國民,只能從過去傳送必要的資源。」

眾人思緒混亂,一整個車廂的人都只不過是血族的糧食。

「我們也是人,天子怎麼可以這樣。」

「世界產生數次饑荒,很多人會死,西元2018環境尚未變動,與其讓人類虛度光陰餓死,不如死得其所,幫助穩定蓬萊現在的和平。」

「去你的周天子。」李信罵道,這算哪門子君王啊。

任蒼畫冷笑道:「你方才還在讚許臺灣利用韓國引發大戰的行為,一舉保全了自己國家。殊不知周天子也是利用其他人命來穩定國政而已,皆是一樣的冷血。」

李信不語。

自私。

自私是人的天性。

不正當的行為施加在別人身上,視為理所當然。若是反加諸於自己,卻無法承受。

這不是正義。

李信雖為了朋友著想,但所作所為與正義沾不上邊。

「周天子帶我們到未來,也能讓我們回到過去嗎?」恭廣涵道。

「稱號、內力、仙術皆非我資料庫所能解釋的。」

「意思是你不知道。」李信道。

「資料庫中沒有相關資料,無法分析,無法模擬。」

「算了,還是先脫離這狗屎山洞再說吧。」

李信俯身抬起一顆石頭,忽然下方有東西竄起。

空中傳出翅膀快速拍動的聲音。

「是一隻蝙蝠。」

周圍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耳朵傳來的聲音與在車廂時聽到得一樣,李信只能大膽的猜測。

蝙蝠振翅的聲響在密閉的空間中來回鼓盪,挑起了眾人的恐懼。

「莫非是那吸血鬼變的,居然在這時候碰見她。」任蒼畫道。

齊蝶一舉斬下九百多隻蝙蝠,而後又被周湛華襲擊,僅剩下一隻蝙蝠飛快地逃逸,不見蹤影。

卻沒想到在這裡讓他們碰上了那最後一隻苟延殘喘的蝙蝠。

「赫赫炎官……」恭廣涵正想唸喚醒灼妖傘的咒語。

「不行!若是氧氣再減少,我們直接就會缺氧而死。」李信急忙阻止。

若是又跑出一道熊熊燃燒的火牆,不需片刻,直接就會氣絕身亡。

黑暗之中的蝙蝠,佔盡所有掠食者優勢,若是遲疑下去,所有人都會被咬。

李信咬牙,只能以最小犧牲解決這危機。

「偉大的吸血鬼大人喔,請接受您卑微僕人的奉獻。」

李信高舉左手,單膝跪下,一動也不動的等待蝙蝠降臨。

「你在幹什麼?」恭廣涵一怔,不知為何李信突出此言。

「奉上我的血液。」李信道。

戰國台灣 - 啃食英雄的俠客 2

仙者乃非松喬倫,
亦無英魄與烈魂。
太乙主宰先氤氳,
彼但墮落鬼非神。

手持長劍的少女,嘴中喃喃唸著某種咒語,怒目直視黑色洋裝的女吸血鬼雅兒.厲侯爵。

紅眼蝙蝠從傾倒的車廂內消失,全隱入了雅兒的裙襬,乘客只剩寥寥數人存活。

魏風仍橫立在牆上,手抓著任蒼畫的雙臂,看見有大敵闖入,開始扭轉他的關節,任蒼畫的骨骼頓時發出巨響。

任蒼畫只能咬牙忍住痛苦,魏風閃過了他一拳,接住了他全部的攻勢。

魏風的速度與力量遠在自己之上。

不是不能拼命,而是要如何拼命才能戰勝魏風。

任蒼畫除了雙手被制服之外,並未被被吸血,興許是因為任蒼畫和魏風在纏鬥,讓他免於蝙蝠的森森獠牙。

這讓他看到一線生機,冷靜不是他的強項,但現在他必須冷靜。

任蒼畫眼前的景象如屠宰場般血腥,許多乘客已死去,剩下的人瑟縮在一旁,李信也癱倒在地,但不知身後的任蒼畫衛央歌與宛溪紗兩人的情況。

持劍的少女,眼神銳利有神,她穿著被血染紅的白袍,下半身卻是破爛的牛仔褲。

僅存的少數乘客都知道少女打扮雖有些怪異,但她手中的劍令蝙蝠飛竄逃避,絕對具有能力逆轉戰局。

雅兒伸出白嫩細指抹去嘴角鮮血,媚眼半睜半閉,容態煞是嬌艷欲滴。

飽食鮮血的雅兒,對著持劍少女呵呵笑道:「你這奇萊峰道姑,這麼想不開,居然敢追到傀儡洞窟。」

「既然是來取走你狗命,就沒想活著出去。」持劍少女喝道。

「你能逼我幻化為蝙蝠,就評為甲等血糧。」雅兒將修長的黑髮甩向一側,盡顯高傲,。

「我不需要你的評分。」持劍少女冷冷道。

「妳知道我是誰嗎?」雅兒道。

「天臺城,血族厲家世傳二品侯爵,雅兒。」

任蒼畫腦子一片混亂,奇萊峰他是有聽過,乃是臺灣百岳之一,以山難頻繁而聞名,但他可不記得上面有什麼道觀,這天臺城又是哪裡?

「我血族領地是天臺帝國,不是城。」雅兒糾正道。

「當年,血族魅皇后不是帶領部族向聯軍俯首稱臣嗎?」持劍少女道。

「那是過去的事了。」雅兒道。

「稱臣封城者,皆需受天子支配,區區血族膽敢妄稱為帝!」持劍少女道。

「區區?可笑!一百三十年來血族夜益壯大,天子之位早應禪讓給魅皇后。」雅兒道。

「便是有你這血族敗類才會讓諸國再起紛爭。」持劍少女道。

魏風此時說道:「我天臺城向來與奇萊山素無瓜葛,為何擅闖我血族洞窟。」

「雅兒在我奇萊山胡作非為,恣意傷人,此舉天理難容。」持劍少女道。

「我官襲侯爵,你奇萊山地處中立,若非得伊斯卡烈機關的手諭,不能拿我。」雅兒道。

「你說的是手諭,是指我手上的這個嗎?」

少女從懷中拿出一張卷軸,抓著一側,讓長紙隨地心引力攤開。

一頭雄獅嘶吼的圖徽印在紙上,那是屬於伊斯卡烈機關的落款,雅兒見到不由得心神一凜。

「沒料到妳一個道士居然加入了獸王直隸十字城。」雅兒道。

「我背棄了師尊、我的自尊、我的寶器,只為了能親手殺了你。」

少女殺意濃烈,劍上精光大盛,氣氛一時凍結。

在這昏暗的車廂內,餘下的乘客們絲毫不明白現在的情勢,但都害怕著蝙蝠的化身雅兒,期望著持劍少女能趕快解決她。

吸血鬼眼力非常,魏風從遠方細細打量這手諭上的文字。

魏風道:「看這手諭,這位道姑仙諱喚作齊蝶。」

「正是。」

「炎官齊蝶?」

「炎官之名已隨寶器奉還。」道士齊蝶迴身橫劍,顯示自己只有配戴長劍,已與奇萊山劃清界線。

魏風微笑,失去了天子封號的道士不足為懼。

「莫非你就是齊遇的妹妹?」雅兒頭一歪,十分詫異。

「你沒有資格說大師兄的名字。」齊蝶道。

「你這人真奇怪,我又沒殺死齊遇。」雅兒道。

「你沒有殺了大師兄,你把他變成了吸血鬼。」齊蝶道。

「道士不是嚮往長生不老嗎,我這是助你們一臂之力。」雅兒道。

「一介清心寡欲的修道之士,變成吸食人血的怪物,就是莫大的恥辱。」齊蝶道。

「是他輸給了我,我只是依言取走戰利品。」雅兒道。

「因為你,齊遇師兄現在被關在黑羅樓最底層。」齊蝶道。

「這故事告訴我們,不要輕易敗與旁人。」雅兒道。

「齊遇師兄輸的,由我討回來。」齊蝶握緊長劍。

魏風望著攤開的卷軸:「你這張來自伊斯卡烈的通緝手諭,並非不論生死,只是傳喚受審罷了。」

「既然如此,雅兒·厲侯爵你願意配戴枷鎖,隨我回伊斯卡烈機關嗎?」

齊蝶拿出一份手銬直接拋在地上,示意要雅兒自己戴上,束手就擒。

金屬的手銬上刻著篆文,文字中的法力能鎮鎖百邪,果然是由獸王直隸十字城伊斯卡烈工匠所精心打造的枷鎖。

若是吸血鬼銬上了手銬,必然無法幻化為蝙蝠。

「伊斯卡烈」是天子屬意由獸王建立的特務機關,掃除世間一切邪惡,同時牽制血族。

魏風知道要解決這事,只要雅兒乖乖配合,之後利用天臺城的外交關係,便可輕易以侯爵身分赦免罪狀。

只可惜雅兒向來目空一切,驕而不群,無視所有規則律法。

典型的血族。

「你要有本事,就逼我就範吧。」雅兒將手銬踢到一旁。

齊蝶早料到雅兒.厲侯爵是性格高傲的吸血鬼,絕不會束手。

手諭,只是讓齊蝶方便行事的藉口。

「我不只逼你就範,還會獵殺你千條命,卸掉四肢帶回去機關。」

「外頭是白晝才給你搶了先機,這裡是不見天日的洞窟,我看你怎麼拿我。」

雅兒話說完,斗篷一翻遮住全身,身體又幻化為了蝙蝠。

蝙蝠飛散,如一道濃濃黑霧襲向齊蝶。

齊蝶沉重應戰,一劍斜掃,黑霧登時被切成了兩半。

數十隻蝙蝠的翅膀被斬斷,卻沒有死去,反而拖著身體爬向乘客,對著人體就張嘴咬住,乘客們在度恐慌了起來。

齊蝶柳眉一蹙,乘客的存在毫無疑問是雅兒的生命補充袋。

不論造成多少傷害,雅兒都能就地補充,第一時間自己讓她逃走,任務

蝙蝠團團繞著齊蝶打轉,但完全無法飛入齊蝶的劍圍之中。

此時雅兒改變了策略,大量蝙蝠在齊蝶的眼前凝聚,一頭長髮顯現,在空中飄逸。

齊蝶知道吸血鬼變成實體,必然會浮現弱點,瞄準心臟與頭顱,可以消耗雅兒不少能量。

長劍疾速刺出。

雅兒形塑了半張臉,血盆半口露出嘲諷的微笑。

「黑翼衣幻形,錐。」

齊蝶霎時感到身後蝙蝠翅膀鼓動,尖銳風聲往她背心襲來。

雅兒現身的只有半個頭顱,其餘的身體部位在齊蝶的背後成形,形成一個尖銳的圓錐。

「奇萊劍法,無念。」

嘶……

圓錐撕裂了齊蝶的長袍。

空氣凝結,雅兒看見了圓錐穿透目標,忍不住得意大笑。

笑容凝結。

雅兒的眼睛與嘴巴被切開,一道強而有力的劍氣在空間中震盪,令十尺外的任蒼畫皮膚也劃破。

齊蝶劍招已然得手。

防才危急時,齊蝶左手以劍柄架開圓錐,右手劍的軌道不變。

劍速如電,雅兒發笑時,「無念」斬擊已將她的半張一分為二,隨即反手收劍入鞘。

魏風也只看見了收劍的動作,沒想到齊蝶劍速快絕至廝。

上千隻紅眼蝙蝠憤怒的吱吱高叫,聲音穿腦,眾人耳膜有如刀割,紛紛摀住了自己的耳朵。

齊蝶甩了甩破了洞的寬袖,仍握著劍,表面平靜,彷彿不為尖銳音波所動,實際上鼻中氣息紊亂無章。

「無念」施展不能有任何情緒波動,而她性情如火,殺意盈滿心頭,犯了大忌。

無念心不染,端坐紫金蓮。

此招是齊蝶的壓箱寶,她料想若是雅兒完整成形,再以無念的神速將雅兒的腦袋搬家,定能造成致命傷害。

「你這道姑還有點本事。」

雅兒的聲音從黑暗傳出,齊蝶難以分辨她在何處幻化成形。

「不是我有本事,是你沒本事。」

齊蝶想起大師兄居然敗給這吸血鬼,忍不住反唇相譏,將她臭得一無是處。

雅兒身為血族,更是至高的貴族,心高氣傲不容自尊受辱,狂怒難遏,大吼:

「起來吧,我的奴僕們!」

方才最先被紅眼蝙蝠咬的火車駕駛背脊顫抖,肌肉像觸了電一般開始扭動,搖搖晃晃站起了身。

火車駕駛一拐一跛地向齊蝶移動。

李信在齊蝶身後看著這驚人的一幕,他在駕駛室裡,確認駕駛已斷了氣,如今卻能行走。

是變成了吸血鬼?

不,應該算是沒有自我意志的殭屍。

血液乾竭的屍體全都應他們此刻的主人雅兒·厲侯爵的命令從地面爬起。

齊蝶邁步走了過去,一劍將火車駕駛頭顱削飛。

李信看過無數生化殭屍電影,知道殭屍只要攻擊中樞便會死亡,殭屍對齊蝶而言應該是不放在眼裡才是。

只見齊蝶身形一過,腦袋紛飛。

殭屍的脖子缺口冷不防射出數道蝙蝠圓錐,但全讓齊蝶打落。

此時齊蝶走向一名身懷六甲的孕婦,孕婦 雖然被蝙蝠咬中,但一息尚存。

孕婦奮力瑟縮著身子,雙手護著凸起的肚皮。

齊蝶走上前,冷酷的眼睛對上充滿母愛的眼神。

齊蝶沒有多說話,提起長劍刺出,劍身從眼睛貫穿了孕婦的頭顱。

眾人瞪大了眼,全稟住了呼吸,難以置信看著孕婦被女道士所殺。

齊蝶沒有停下腳步,長劍所到之處,哀號又起。

李信在後頭慌張大叫:「等等等等……大俠!仙姑!你在幹什麼!」

「做我本就該做的事,給她們一個痛快。」齊蝶冷酷道。

「什麼痛快不痛快,你這是濫殺無辜。」李信道。

「等他們變成殭屍,就不無辜了。」齊蝶道。

「你也要殺了我嗎?」李信驚道。

齊蝶聞到一股尿騷味,往李信褲襠看去。

「你運氣好,尚未被咬。」齊蝶道。

李信自己也沒發現,他方才因為害怕蝙蝠而嚇尿了一褲子。卻也讓吸血蝙蝠厭惡,選擇以其他目標吸血,湊巧逃過一劫。

「怎麼會……你不是我們的救星嗎?」

齊蝶非俠,亦非仙。

只是復仇者。

蝙蝠是雅兒的化身,被蝙蝠咬中,便是讓吸血鬼的牙齒感染,吸血鬼的詛咒永遠刻在人體之內,令屍體變成殭屍。

要真正轉化為吸血鬼還需要飲下主人的血液,否則只是一具沒有思考的走肉行屍。

同時,只要沒有殺死雅兒,蝙蝠就會持續汲取乘客的鮮血。

然而持續吸血的血族是無法殺死的。

齊蝶不得不做出這個選擇。

正確且能殺死雅兒的選擇。

李信低頭看向自己的下半身,這才意識到自己失禁,心想若是遭雅兒的蝙蝠咬中,也會被齊蝶所殺嗎?

在這被吸血鬼吸光血咬是死,出去,

想要逃跑意念盈滿李信的心頭,可是任蒼畫被輕易抓住,在後頭的宛溪紗與衛央歌生死不明,自己就這麼拋下他們好嗎。

「赫赫炎官開火傘。」

齊蝶左手拇指輕輕彈起劍鞘,金屬劍鞘登時發出古鐘巨響。

被齊蝶劍所砍中的屍體燃起了火舌,烈焰席捲半截車廂。

「真殘忍。」

蝙蝠因為下方的火焰而在上方盤旋,雅兒的聲音在車廂迴盪。

「殘忍的是吸取人血,恣意妄為的吸血鬼。」齊蝶道。

「吸血鬼身為食物鏈的頂端,捕食下層的人類不是很正常的嗎?你吃豬肉,會覺得殘忍嗎?」雅兒道。

「人類與你們不一樣。」齊蝶道。

「嘻嘻……你的師哥呢,他不是也變成吸血鬼。」雅兒吃吃笑著。

「黑羅樓戒備森嚴,我遲早會潛入殺了他。在這之前,我要拿你的頭回去。」齊蝶道。

「很可惜,你沒這機會。」雅兒道。

數名殭屍從地面站起,拖著腳步,仍是不放棄地上前想攻擊齊蝶。

任蒼畫感到身後殭屍湧出,突然之間一頭殭屍撞到了自己的肩膀。

他看到那殭屍,不由得嚇呆,竟是身穿高中制服的衛央歌。

難道說連宛溪紗也……

不會的!

齊蝶面對殭屍潮,一劍揮出。

前方三頭的殭屍頭顱掉落,身體各部位射出了數十道黑色圓錐。

黑錐數量令齊蝶大吃一驚。

齊蝶連忙舉劍要擋,背心陡然傳來劇痛。

「以為身後有火焰,就是安全的嗎?」滿天的蝙蝠發出恥笑。

鐵錐從齊蝶背脊飛出,蝙蝠貪婪的舔舐身上的血。

齊蝶斬下了來自前方的攻擊,但卻沒想到身後仍有蝙蝠幻化的黑錐。

「道士的鮮血,果然甜美。」

齊蝶感到喉嚨氣血上湧,方才的鐵錐直穿透了體內的臟器。

「你把自己的蝙蝠化身藏在了殭屍身體內,同時也在背後攻擊嗎。」齊蝶道。

「衝動的人對於後面的攻擊總是會疏忽,第一次我用圓錐攻擊時就已看出來。我可是參與過百年大戰的血族,你這小乳臭未乾的道士小娃還太嫩了。」

「只是給蚊子盯罷了。」齊蝶不肯露出一絲疲態,壓住上湧的鮮血,硬是吞了下去。

「我就把你的血吸乾,讓你變成殭屍走回奇萊山,在你的額頭上刻下我的名字,沿路的人們會品頭論足說道:看哪,這就是奇萊山不自量力的道士。」

「咳,你在百年大戰,是用話語言把對方說死的嗎?」

齊蝶竭力調整氣息,嘴上仍是不忘激怒雅兒。

雅兒怒叱:「黑翼衣幻形,千錐。」

蝙蝠盤旋飛舞,全變成了繡花針般細的圓錐。

漫天黑針停滯在空中,彷彿落英停駐在凋謝的剎那。

「如果你能同時砍斷這一千隻針,也就能殺了我。反之,死的就是你。」雅兒道。

「我等很久了。」

齊蝶本就無法在傀儡山洞中與雅兒打消耗戰,不斷激怒對方,就是要讓對方傾盡全力與自己戰鬥。

把鐵錐全毀掉,一個都不剩。

惟有「無念」能辦到。

齊蝶本有更強大的奇萊劍招,但這劍要快,要瞄準所有的雅兒化身,除了無念別無他法。

她凝劍而立,精神集中在感受周遭的空氣流動。

瞬息。

風動。

蝙蝠黑錐傾瀉襲擊。

長劍無念快絕神走。

車廂內下起了黑雨,黑色的蝠翼無聲無息飄落。

齊蝶佇立,劍未入鞘,蝙蝠雨以她為圓心下著。

李信雙眼發怔地看著蝙蝠雨掉落,雖覺得

「贏了嗎?」

突然,齊蝶的身體大幅度彎曲,從她的大腿、肩胛、後腦飛出了數道黑影,齊蝶也隨即倒下。

黑影聚集,雅兒的妖魅豐唇浮現。

「居然斬下了我九百八十七枚黑錐!齊蝶是嗎,我會記得你的名字。」

魏風聽雅兒的聲音淡薄無力,方才對決真的有驚無險。

齊蝶的劍很快,是奇萊山最快的劍,卻仍少了十三道縫隙。

雅兒暗叫一聲僥倖,若非齊蝶先受傷,當真可以了結她的生命。

魏風看著眼前的慘狀,這趟糧食補給儼然付諸東流,不禁嘆道:「真浪費,不過得到一具道士殭屍,這也不吃虧。」

雅兒凝聚形體,用美艷的半張臉龐,看向車廂內寥寥無幾的乘客。

火紅的瞳孔看到了肥美的目標「李信」,半邊臉直接凌空飛向李信。

錚。

金屬敲擊聲忽地響起。

雅兒的臉還沒襲擊到李信便分裂四散,僅剩唯一一隻紅眼蝙蝠仍揮動殘破的羽翼,轉眼逃竄無蹤。

火車的地板、左窗、右窗、頂部四面畫出一條長線,車廂霎時攔腰分開。

這條線直接將車廂隔離開來,一邊堆滿燃著火的屍體,一邊是殭屍群。

魏風大吃一驚,沒想到雅兒居然被攻擊了。

是誰?齊蝶的後腦杓被黑錐刺入,縱然不死,尋常人也絕無餘力反擊。

魏風感到一股勁力從旁衝向自己的下巴。

那近距離發出勁力的男人吼道:「你這娘跑吸血鬼,我們再打過。」

那男人正是任蒼畫。

魏風眼睛往下一瞟,剛才疏忽讓任蒼畫逮到縫隙攻擊,可自己沒放開對他的束縛,對方的手想必受了不少傷害。

任蒼畫的肘脫臼,拳骨更碎成數節。

齊蝶敗北,又有突發狀況發生,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只犧牲了一肘一拳,解開了怪物對自己的束縛。

值!

「吸血敗類,我們的決鬥可還沒結束。」任蒼畫道。

「喔齁, 以人類來說你挺有種的,可你現在還有什麼本錢能跟我鬥。」魏風道。

任蒼畫的襲擊,僅僅令魏風退了一步。

對於任蒼畫而言,有這一步就夠了。

魏風揮手,周遭的殭屍全湧向了任蒼畫。

他雖非殭屍的實際主人,但他們屬於同一氏族,上位者能夠對奴隸施展簡單的指令。

「衛央歌別過來!」任蒼畫看到昔日的同伴伸出手,張開大嘴走向自己,這讓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想跟我戰,先越過這些殭屍吧。」

魏風好整以暇,壓根不把任蒼畫放在眼裡,那造成雅兒形體四散、車廂裂為兩截的線條才是危機。

線條擴增,前車廂向後平移,李信看到上方窗戶有人用一把「紙傘」將車廂推開。

李信猜想他應該是救了自己免於蝙蝠白牙咬中的人。

一人張開傘,跳入車廂之中。

李信視角平移,發現這人個頭矮小,仔細往臉瞧去,皮膚白嫩精細,像是剛發育的少年。

服裝與齊蝶類似,似從古裝電影走出來一樣,只不過少年穿了全套青色道袍,衣袂飄飄,小小年紀英氣逼人。

「來者何人!」魏風喝道。

「奇萊山,周湛華。」

「沒想到齊蝶還帶了幫手。」魏風道。

「我是忤逆師姐而來的。」周湛華道。

「敢問一個非伊斯卡烈機關的道士到我血族地盤有何貴幹!」魏風道。

「帶走師姐。」周湛華道。

「這趟火車,我血本無歸,你要我放棄一具道士殭屍?」魏風道。

「師姐還沒死。」周湛華望向一動也不動的齊蝶。

「放著不管,遲早會死。」魏風聳肩。

「我不會眼睜睜讓師姐死去的。」握住了繫在腰間的劍柄。

劍拔弩張,氣氛又緊崩了起來。

但周圍並不平靜,後方頻頻傳來任蒼畫與搏鬥的呼呼風聲。

一來是因為任蒼畫雙臂受傷,二來是面對曾經的友人他下不了痛手。

「後面尿褲子的小哥!」周湛華道。

周湛華背對著李信,但李信知道對方在說他。

「有什麼指教。」李信感到十分唐突,齊蝶十分冷漠,一副阻礙她就會被砍的樣子,周湛華給人親切多了。

「指教不敢當,勞煩你幫我一個忙。」周湛華道。

「我有什麼能幫到你?」李信一愣,完全想不到有什麼忙能幫到這名少年。

如果周湛華是和齊蝶同出一宗的道士,需要被幫的應當是李信自己。

「帶齊師姐走。」周湛華道。

「我?能行嗎?」

周湛華闔起紙傘,將傘拋給了

「這灼妖傘會幫助你。」周湛華道。

「這是啥?」李信道。

「齊蝶的法器,只要你有心幫助齊蝶,傘會回報你。」周湛華道。

什麼跟什麼?

李信完全不懂周湛華在說什麼,傘會回報?何者是把傘擬人化了是吧。

魏風斥喝道:「你公開討論救走我們僅存的糧食,還有沒有把我看在眼裡。」

「當然有,否則我也不會讓他們先逃跑了。」周湛華道。

「你要救我們?」李信大為驚訝,對齊蝶的第一印象相差甚遠。

「行俠仗義,拔刀相助,本就是我等道士的本份。」周湛華道。

「咦?」

「齊師姐被仇恨衝昏了頭,真正的她很是溫柔。」周湛華嘆氣。

「那……能救我的夥伴嗎?」李信抓著這救命稻草。

周湛華不回話,閃身一步竄到魏風身後,抓住任蒼畫的手臂,把他整個人提起,扔向另半截車廂。

任蒼畫手臂傳來劇痛,沒來得及作反應,便發現自己騰空,方才落地,另一名上班族女郎掉在旁邊。

周湛華感知到還有一人在車廂最底邊的狹窄空間內,正要踏步上前。

一把大劍橫擋在周湛華的眼前。

手持大劍的魏風說道:「真當我不存在!」

周湛華格開魏風大劍,想救出最後一人。

魏風亦感應到廁所內有活人的心跳,知道周湛華的意圖,大劍抽出擋在周湛華的面前。

西洋大劍與中國長劍展開決鬥,兩人身形交織。

不到三招攻防,周湛華被擊退十尺,髮髻被削落,披頭散髮,額頭流下鮮血。

「你與齊蝶差的遠了,確定不用法器?」

魏風現在可以確認那削開車廂的並非周湛華,而是法器的力量。

「不用。」周湛華苦笑,他並非灼妖傘真正的主人,拿不稱手的武器對決魏風,勝算不增反減。

「他們在這傀儡山洞能逃多遠?殺了你,我在把他們抓回來。」魏風道。

周湛華頭也不回,向李信高呼:「若要借助寶器的力量,便喊:赫赫炎官開火傘。」

刷!

傘架冒出一絲火星,屍體燃燒的火燄被大幅捲起,形成一道高聳厚實的火牆。

整座山洞被火牆照亮,也阻擋了唯一的道路。

「快走!能走多遠走多遠。」

「不,溪紗和衛央歌還在後面。」任蒼畫站起來,伸手想嘗試觸碰這火牆。

沒想到才伸出手,指尖反射縮回,而任蒼畫的指尖還離有一公尺遠。

火牆炙熱,萬度的高溫令光的折射都產生了扭曲,手離火牆比想像中更來得遠。

牆的另一端,刀劍聲再起。

此時刻不容緩,李信知道周湛華遠不如齊蝶,向任蒼畫說道:「走了吧!」

「但是溪紗……」任蒼畫呆望著火牆。

李信直接一掌打了任蒼畫一個耳刮子。

「我也想救溪紗,但我沒這個能力。你有八極拳,但要戰勝那種怪物,力量尚不夠。」

「力量……若是有道士的那種力量定能救溪紗。」

任蒼畫憤恨地握緊拳頭,碎掉的骨頭傳來撕裂般的痛楚。

「我們不知溪紗有沒有活著,你有看到她嗎?」李信道。

「我看到衛央歌,他變成了殭屍。」

任蒼畫搖搖頭,他只能期望宛溪紗還活著。

「方才那魏風說我們是糧食,還說浪費,應該不會隨意殺死溪紗。」李信道。

「但……」

「若溪紗死了,我們要活著替她報仇。」李信道。

李信抓起了傘,查看上班族女郎的身體狀態,確認她能夠一人行走後,抱起救命稻草的齊蝶,在要走出車廂時李信佇足回頭看向任蒼畫。

任蒼畫閉上眼,把心一橫,跟上李信的腳步。

等我回來。

我要把你們這群吸血鬼全部殺光。



長劍與大劍激戰的結果相當慘烈。

周湛華身上約莫有二十多道劍傷,他的長劍拄地,左手撫著小腹傷口,避免腸子流出。

「唉,看不出我是在等火牆消失,而打發時間嗎?」魏風刻意打著哈欠。

「天子姓周,我也姓周,你說我是誰?」周湛華道。

「沒料是皇親國戚啊。你要乞憐搖尾,求我放你一命?」

「我喜歡這個稱號,因為字裡也有火,但大家都覺得不吉利……」周湛華道。

「…………………………焚。」

「焚?」魏風皺眉。

「哈哈…!奉天子威命,火焰昆剛,玉石俱焚。」

周湛華的長劍散發精光,整座山洞為之顫抖。

「你這傢伙做了什麼?」

洞窟崩塌,數枚大石從剝落砸向了車廂,令魏風一驚。

「我的劍法不如齊師姐,只略知地脈一二,而我可是有備而來。」

周湛華縱聲大笑。

自己的武藝遠不如魏風,如今能與血族同歸於盡,若是齊師姐若知道了,也會稱讚自己一番吧。

喀拉喀拉喀拉喀拉喀拉喀拉喀拉喀拉喀拉喀拉喀拉喀拉喀拉喀拉喀拉喀拉....

石頭墜下如雨,開始掩埋整座火車。

魏風暗叫不妙,這洞穴若是坍方,自己僥倖不死,外面的救援少說也需耗時三個月才能挖掘到這裡。

突然「颼」的尖銳聲音劃破空氣。

一枚箭矢射入了周湛華腦袋。

數名鎧甲士兵跳入車廂,四柄長槍刺入周湛華華的雙手雙腳。

「仙術封演。」

為首的鎧甲士兵收起短弓,單刀直接刺進周湛華的心臟。

崩塌噶然而止,為首的鎧甲士兵轉頭向魏風跪拜,四名士兵隨之下跪。

「屬下顏青臣救駕來遲,罪該萬死。」

為首的鎧甲士兵屬於天臺城附庸「顏家堡」,身為人類的顏家侍奉血族已久,而他正是顏家第三子。

「為何如此之慢。」魏風道。

「鹽運使梅雪村破壞停戰協議,旗下鶴山軍突破了三角湧防線,顏家堡主要兵力正趕往支援……」顏青臣語鋒突止。

「怎麼不接著說了?」魏風道。

「元帥殿下是要全部顏家堡部隊集結,卑職與顏家軍分開,私自派兵搭救侯爵大人,恐會受軍令處置。」顏青臣道。

「哼!那傢伙當了兵馬元帥,氣焰就盛了是不。」魏風道。

「……」

顏青臣低頭不敢回話,魏風口中的那傢伙是現今血族之中實握兵權的第一號人物。

「你幫我,自然有好處,我不只會代你向攝政皇后美言幾句,免了軍法,還有好處給你。」

「卑職不用好處,只是斗膽有事相求。」顏青臣道。

「但說無妨。」魏風道。

「卑職希望能借傀儡山洞的屍兵。」顏青臣道。

「山洞坍方,造成厲家財源、兵力大損,你還向我借兵?」魏風道。

「梅雪村揮軍北上,必定佔領以打造兵器重鎮的風櫃店,而我方兵力亦集結防守於後。」顏青臣道。

「所以呢?」魏風道。

「梅雪村用兵如神,世傳其軍略首重情報,此時必定已知道傀儡山洞崩毀,定然對此處少了防備,若是能在與我方對陣時,偷襲敵軍後,令其腹背受敵,定然是我軍大勝,乃是大功一件。」

「你說梅雪村用兵如神,我看你顏青臣也是機關算盡。」魏風道。

「卑職豈敢與侯爵大人爭光,借的是大人的屍兵,自當是大人的軍功。」顏青臣道。

「你小子會做人。若事成,本侯爵自然少不了你一份。」魏風道。

「多謝大人。」顏青臣叩頭稱謝。

「但!」

魏風語透冰冷殘虐,顏青臣背脊霎時起了個寒顫。

「若是讓本侯爵少了屍兵,又沒功,我就讓你顏家堡上下千人替補屍缺。」

畢功於一役。

顏青臣要借這場戰役取得家督之位,不成功,便成仁。

2018年11月2日 星期五

戰國台灣 - 啃食英雄的俠客

臺灣戰國×武俠召喚

未來世界×科技倒退

「各位食物、弱者們,這第一節車廂將永遠不會抵達臺北。」

擁擠的區間車內,一個男人打開了列車長的操縱室的門,朗聲向車廂內宣布。

所有列車乘客抬起頭,瞄了這男子一眼,隨即繼續滑著手機、看著報紙、繼續忙自己的事。

現在是星期五傍晚的5:20,許多人都要回家過週末,乘客擠滿了列車。

對於乘客而言,他們只想趕快抵達目的地,不用在和旁人胼手胝足,擠來擠去,這人既瘋言瘋語,應當不是列車長,還是別搭理的好。

一群在車廂尾端的高中生閒得發慌,開始七嘴八舌討論起那名西裝男子。

「他穿的還真奇怪。」

男子身著古雅的西裝,與台鐵的公務員服裝有著天壤之別,他一人站在火車操縱室門前動也不動,微笑地注視每一個乘客。

「是列車長?台鐵換制服了?」戴著眼鏡的少年視線快速地從手機移開,瞥了西裝男一眼,隨即將注意力移回手機螢幕。

「他還蠻帥的。」長髮及肩的女高中生說道,語調有些興奮,聲音顯得上揚。

男子合身的英式西裝,凸顯修長身材,活脫像是從黑白電影走出的紳士,天矯不群的氣質無可否認。

「哪裡帥了。」

高中生之中,最為魁梧的少年不服氣地上下打量起這奇怪的西裝男。

魁梧的少年名叫「任蒼畫」,學校制服難掩他精實的肌肉,外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個受過訓練的運動員。

「衣服很帥。」沒有男性會坦承同性帥,這眼鏡少年也不例外。

「是混血兒嗎?」長髮少女好奇了起來。

「五官是挺立體的,這就叫帥?」

「唉,你們男生不會懂啦,你看他雖然在微笑,其實個性十分陰沉,笑只是表面功夫,是為了隱藏他內心的憂愁。」

「你可以不要幫他隨便追加設定嗎!」眼鏡少年沒好氣的說道。

「來不及了,我已經開始腦補任蒼畫跟他交纏的畫面。」

「等等!干我屁事?」任蒼畫罵道。

「阿嘶……」長髮少女開始模仿起男男做愛時的對話。

「宛溪紗!你是女的耶,有點氣質好嗎?」任蒼畫又好氣又好笑,翻了個大白眼。

「氣質這東西能吃嗎?ㄎㄎ……」名為宛溪紗的少女笑出古怪聲音。

「妳沒救了。」任蒼畫按著頭。

「放棄吧,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宛溪紗。」眼鏡少年道。

任蒼畫與眼鏡少年也正是為這宛溪紗這奇異的個性所吸引,他們的情誼遠超過他們所在的管樂隊。

一名高中少年吹著口哨,一派輕鬆地從廁所走出:「呼!拉了超大坨,超感動。」

「感動個屁。」任蒼畫一肚子火沒處發洩,對著此刻出現的同伴破口罵道,順手抓起一個葫蘆狀的背包丟向對方。

「你不爽個屌?」輕浮少年莫名其妙被罵,火也上來,隨即任蒼畫對槓。

說到吵架,他「李信」從來沒輸過。

「李信你廁所也上太久了吧。」眼鏡少年道。

「最近有些便秘,好不容易一次輕光,現在無屎一身輕,這小提琴還你。」

李信恭恭敬敬把裝著小提琴的樂盒,呈給眼鏡少年,他知道這小提琴可能他一輩子都還不清。

眼鏡少年「衛央歌」是富家公子,手上的小提琴是古代製琴名家史特拉第瓦里的精心傑作,古董工藝一件價值不斐,只有心臟大的任蒼畫才會拿來亂扔,李信可不敢亂開玩笑。

李信將名貴小提琴歸還後,立即伸出還帶著水的溼手就往任蒼畫制服亂抹。

「你剛拉完屎別往我身上擦啊,你當真活膩了是不是。」任蒼畫強勁的臂彎直接挾住李信的脖子。

「我錯過了什麼?」李信奮力掙脫任蒼畫的束縛,眼睛一轉,似乎察覺到了氣氛不對,看向露出古怪笑容的宛溪紗。

「溪紗說那男的長得帥。」衛央歌往西裝男的位置一指。

西裝男與他們距離甚遠,剛好是在車廂的頭與尾,

「就這樣?」李信老早就知道任蒼畫對宛溪紗有意思,八成是吃醋了。

「那男的還說這火車不會到臺北,甚麼我們很弱,是食物來著。」衛央歌推了推鼻樑的眼鏡。

「這可有趣了。」李信摸著下巴,觀察起詭異的西裝男。

「怎麼個有趣法?」宛溪紗恨不得立刻向李信發表自己對西裝男的妄想。

「這不是死亡威脅嗎?要挾持火車之類的 。之前鄭捷事件不是還鬧得沸沸揚揚,看大家居然還這麼鎮定。」

「可能是因為西裝男一直沒有其他動作,大家也認為是惡作劇。」衛央歌道。

「也有可能是他長得很帥,大家戒心下降了。」

宛溪紗慢慢舉起了手機,鏡頭正對著西裝男。

「哪……你在幹嘛!」任蒼畫轉頭看見了宛溪紗奇特的舉動。

「拍照傳給唐珊彩看,看她覺得帥哥是攻還是受啊。」宛溪紗理直氣壯道。

「你可以不要這麼做嗎!」任蒼畫立馬阻止,用身體擋住宛溪紗的鏡頭。

「做什麼?腐女子的攻受評鑑?」宛溪紗道。

「偷拍!請停止你的痴漢行為。」任蒼畫道。

「“偷拍”,也就是所謂的妨害秘密罪。根據中華民國刑法上第315條之1,無故以錄音、照相、錄影或電磁紀錄竊錄他人非公開之活動、言論、談話或身體隱私部位者。」

「所以呢?」任蒼畫鼻子哼出氣。

「非公開、身體隱私部位、要件必須是要介入他人的隱私部位。我既沒扒開他的衣服,又沒偷拍他的裙底,是合法行為。」

任蒼畫不得不佩服宛溪紗實在聰穎伶俐,她一直都是班上名列前茅的資優生,只有私底下和他們鬼混時會露出真面目。

他覺得和宛溪紗相處很輕鬆,也很頭痛。

「別擋到我的鏡頭啦,天菜不是天天會出現。」

宛溪紗的打開了相機,可是鏡頭卻被任蒼畫的手給擋住,任她墊腳、仰頭、高舉手機調整角度,任蒼畫大手永遠都在手機前方。

「你拍你的,我擋我的。」任蒼畫愉悅笑著,已經擺明了要與宛溪紗作對。

眼鏡少年仍是假裝看著手機,眼角餘光卻一直注意著宛溪紗與任蒼畫。

「你們別吵了,我覺得那西裝男有古怪。」李信出聲喝止兩人。

「哪裡古怪?」宛溪紗歪著頭。

「你看他的腳下。」李信遙遙一指。

「嗯,不就是皮鞋嗎?」宛溪紗道。

「不,他沒有影子!」李信道。

眾人凝神往西裝男的腳下看去,此時太陽西下,徒留餘暉,乘客們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長,淡淡的影子映在東側的牆面。

唯獨西裝男沒有影子,光線雖微弱,忽略了他的存在。

「真的耶!」宛溪紗發出驚呼,隨即掩著自己的嘴,遏止自己過大的音量。

任蒼畫皺眉,他向來對這種奇幻設定沒有著墨。

「吸血鬼?」衛央歌合理推論道。

「有可能,也有機會是幽靈、其他的怪物。」李信道。

「我從來沒看過吸血鬼耶。」宛溪紗感到害怕,不禁縮了縮身子。

「誰會看過啊。」任蒼畫道。

「這時候不是應該有英雄前來搭救我們嗎?」李信道。

「你說的是超人、蝙蝠俠之類的嗎?」衛央歌道。

「為何超人不叫超俠?」宛溪紗轉移話題,想掩飾心中的對於未知的恐懼。

「臺灣還不是叫spiderman為蜘蛛人。」李信道。

「可是大陸翻譯作蜘蛛俠啊。」宛溪紗心情平復。

「臺灣與大陸有些翻譯的確不同,像是鋼鐵人、鋼鐵俠。」李信道。

「可能臺灣譯者不覺得鋼鐵人能稱之為俠吧。」宛溪紗道。

「我只對蝙蝠俠有印象,兩岸好像都是俠的譯名……」

任蒼畫抓了抓頭,他對這超級英雄的話題顯得格格不入,他涉獵的只有武俠小說中的英雄。

「因為蝙蝠俠是真正代表俠義的英雄,表面上是億萬富翁救濟窮人,私底下打擊犯罪。」李信道。

「我記得他的女人被小丑害死,他也沒出自私欲報復對方。」任蒼畫道。

「嗯,在漫畫裡蝙蝠俠的跟班甚至被活活打死,他也只是把小丑關進阿克漢姆精神病院。」李信道。

「也太冷血了吧。」任蒼畫不苟同道。

「絕不殺人,蝙蝠俠就是這麼一個扭曲的英雄。」李信道。

「他是為了什麼要這麼做?」任蒼畫道。

「為了理念,為了正義,不殺人。」李信血熱了起來,語氣充滿嚮往。

「童年陰影,超級英雄就是要死老爸、老媽,然後背負一輩子。」宛溪紗分析道。

「在古代就叫慈悲為懷,不犯殺孽吧。」任蒼畫道。

「類似,但蝙蝠俠的理念只適用他一人。」李信道。

「可是小丑之類的反派被關起來後,還是屢次跑出來啊,還是一樣到處害人。斬草不除根,豈不是後患無窮。」衛央歌道。

「你說的沒錯,但我們都沒有資格奪取另一個人的生命。」李信道。

「誰才有資格奪取另一人的生命?」任蒼畫道。

「人能奪走的,只有自己的性命。」李信道。

「或許法律能制裁。」宛溪紗忽道。

「但蝙蝠俠不也是在傷害別人嗎?」任蒼畫道。

「如果就法律來講,行俠仗義的行為若沒有防衛過當的情形,傷害罪雖該當,但因為防止緊急避難能阻卻違法性。」

宛溪紗刻意搖頭晃腦,開始調起了書袋,讓任蒼畫頭痛了起來。

「緊急避難是啥?」任蒼畫問道。

「因避免自己或他人生命、身體、自由、財產之緊急危難。簡單來說就是當你遭遇襲擊,你能夠反抗。或者是路人能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法律嗎?」任蒼畫沉思著。

「嗯,當然防衛“過當”還是不被允許的。」宛溪紗道。

「就是即便知道對方會累犯,但是還是期待他有一天會痛改前非嗎?」任蒼畫道。

「沒錯。」宛溪紗道。

「現代的超級英雄真奇怪,跟古代俠士完全不一樣,也跟中國的英雄有所差別。」任蒼畫道。

「的確,現在的超級英雄好像很簡單就被冠上俠之名。」李信道。

「可是俠可與英雄不同。」任蒼畫道。

「西方古代也有的英雄,海格力士、阿基里斯一類的英雄,也與現代所謂的超級英雄不同。」李信道。

「什麼才是英雄?」任蒼畫道。

「夫英雄者,胸懷大志,腹有良謀,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志者也。」宛溪紗沉吟唸道。

「好熟,這誰說的?」任蒼畫道。

「By曹操。」宛溪紗道。

「曹操是梟雄。」李信糾正道。

「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宛溪紗道。

「所以曹操可熊霸一方,而不能一統天下。」李信道。

「誰能一統天下,誰就是英雄嗎?」任蒼畫道。

「不盡然,可是歷朝歷代都把一國之君英雄化了。」李信搖頭。

「照你這麼說,成吉思汗不就是大英雄。」任蒼畫道。

「就臨邊的小國而言,蒙古鐵騎是個災難,歐亞大陸也視為黃禍。」李信道。

「抵抗金兵的岳飛是英雄?」任蒼畫道。

「岳飛功高震主,收復的失地自行徵稅納為己用,儼然是個大軍閥。」李信道。

「關羽?」任蒼畫問道。

「三國演藝神化關羽過多,歷史中他就是一個為劉備所用的傀儡將領罷了。」李信道。

「楊過!」任蒼畫一時想不起來有何英雄,隨口喊道。

「他是。」李信點頭。

「你怎麼不反駁了?」任蒼畫覺得奇怪,還以為李信又要詭辯。

「因為楊過是。」李信道。

「我剛隨便說的,楊過應該是像個俠客多過於英雄。」任蒼畫道。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懲惡除奸,快意恩仇。楊過符合俠的身分,對於他所拯救的弱者們,他就是英雄。」李信道。

「所以像楊過的一樣俠士,就是英雄?」任蒼畫道。

「是。也不是。」李信道。

「別打啞謎了。」任蒼畫道。

「如此完美具有正義感的英雄角色只存在於書中,關羽、岳飛、亞歷山大、阿基里斯、蝙蝠俠在故事中是英雄,在現實他們不是。」李信道。

「究竟什麼才是英雄?」任蒼畫道。

「英雄只是人們的幻想。」李信道。

「你太悲觀了。」任蒼畫道。

「英雄若是存在,他現在就會出現。」李信道。

衛央歌看出宛溪紗在掩飾心中的害怕,點出道:「或許我們根本沒遭遇危機,或許那西裝男根本不是吸血鬼之類的怪物。」

「如果是呢?」李信道。

宛溪紗直接道:「當然要趕緊跑啊。」

「我還以為你看見吸血鬼會很興奮呢!」李信道。

「我好歹分得出現實與虛幻好嗎!假設真有以吸食人類血液維生的怪物,哪怕長得再帥都沒用,百步蛇也很鮮豔漂亮啊,但誰會沒事想摸毒蛇啊。」宛溪紗道。

「所以那西裝男到底是不是吸血鬼?」李信道。

「吸血鬼的其他特徵是什麼?」任蒼畫道。

「沒有影子,鏡子映不出人形,照片也捕捉不著形體。」衛央歌道。

「溪紗你拍照看看,如果沒照出來就是有古怪。」任蒼畫道。

「了解,倒是蒼畫你可別擋住我喔。」宛溪紗道。

「好啦,你快拍。」任蒼畫不耐煩吼道。

宛溪紗嘻嘻笑著:「你這人很奇怪哩,一下擋我,一下叫我快拍。」

宛溪紗將鏡頭對準西裝男,可是螢幕卻沒顯現人影,擷取的照片彷彿內建了photoshop直接把西裝男的畫面刪除。

任蒼畫也看見了螢幕的詭異情形,寒毛悚然直豎了起來。

宛溪紗笑容凝結,不信邪地轉換各個角度對西裝男連拍,然而在照片的世界中,西裝男並不存在。

她將手機給李信與眼鏡少年看,全部的照片都沒有西裝男的身影,嚇得渾身發冷,他們全都倒抽了口涼氣。

「我覺得……我們該落跑了。」宛溪紗聲音發抖,下出結論。

李信環視周圍,通往第二車廂的門就在身後,若要落跑他們的位置離西裝男最遠。

突然之間,車窗被黑暗籠罩,四人心中一驚,現在太陽應該尚未完全沒入地平線,怎麼會沒了光線,隨即想到應當是火車進入了山洞或隧道之中。

窗外黯淡,電燈光照著火車內,人工光線下的影子並不明顯。

衛央歌驚慌指著車廂另一頭的西裝男:「怪物來了!」

眾人看到西裝男正緩緩的移動,在擁擠的車廂內輕巧閃過人群,一雙銳利眼睛注視著他們不放。

「都是你拍那麼多照片引他過來了。」李信不禁埋怨宛溪紗。

「是你讓我拍的耶。」宛溪紗道。

「誰叫你拍那麼多,又不是要幫他拍寫真集。」李信道。

「別吵,吵不能解決問題。」任蒼畫道。

「溪紗先去第二截車廂,離臺北應該還有好幾個站。」衛央歌道。

衛央歌想發很簡單,他將宛溪紗的安危置為優先考量。

「你要我拋下你們?我是那麼沒義氣的人嗎?」宛溪紗埋怨道。

「叫列車長來,或許下一站有鐵路警察,告知他們。」衛央歌道。

「對,快去。」任蒼畫大力點頭,知道只有這方法宛溪紗才會甘願先走。

「遵命。」

宛溪紗趕緊往聯結兩車廂的門跑了過去,隨即又飛快跑了回來。

「怎麼了?」任蒼畫不解為何原路復返。

「我們是在第一節車廂吧?」宛溪紗慌張道。

「是啊。」

「第二節車廂不見了。」宛溪紗道。

「什麼!」

任蒼畫不信,親自跑向車門,塑膠門窗後黑漆漆一片。

「他挾持了這輛火車?」李信喃喃道。

「他從駕駛室出來,很有可能列車長被他控制了不一定。」衛央歌道。

「控制?怎麼個控制法?」李信道。

「吸血鬼不是都有辦法控制別人的心智嗎?魅惑或是催眠之類的招式。」衛央歌道。

「問題是我們要怎麼逃出去?」李信道。

「如果可以,盡可能救多一點人出去。」任蒼畫道。

「我也想。」李信道。

「跳車?」任蒼畫道。

「火車高速行徑,跳車會死啊。」李信道。

「駕駛室就在最前方,一定有辦法能停下火車,能脫逃的人,就不只我們幾個了。」

衛央歌想得不是其他乘客安危,更為冷酷,如果全部乘客一起脫逃,任憑吸血鬼神通廣大,也會分神。

那怕犧牲自己,哪怕要全車的人陪葬,也要保護宛溪紗。

衛央歌靜靜分析道:「不能驚動乘客,否則局面慌亂,你推我擠,就是個待宰羔羊。」

西裝男步伐緩慢,但離他們的距離已剩不到十尺。

他的身形有著詭異律動,撲朔迷離,速度刻意放慢,臉上的微笑充滿著嘲諷,像是掠食者在準備玩弄自己的食物。

「我來脫住他。」任蒼畫道。

「我去火車操縱室。」李信道。

「我保護宛溪紗。」衛央歌道。

三名少年眼神互望,既是摯友,心靈相同,合作無間。

「我才不需要你保護。」

宛溪紗有些生氣,但她知道論「冷靜」她不及衛央歌,論「應變」她不及李信,論「體能」她在三人之中最弱,不能拖他們的後腿。

「至少把這個拿去。」宛溪紗從口袋拿出防狼噴霧劑,遞給身負重責的任蒼畫。

「第一我不會使用這器具,第二他若是吸血鬼我不覺得能增加多少勝算,你留著若遭遇威脅,再用噴霧脫困。」任蒼畫道。

「但是……」

「沒時間了!」

西裝男步步近逼,李信搶先一步,扯著喉嚨,向整個車廂大聲嚷嚷。

「各位乘客,萬分抱歉,我們有部電影要拍,還請各位見諒。」

「什麼電影?」一名男乘客問道。

「呃……吸血鬼獵人:李書文。」李信心臟怦怦直快跳出胸口,想起任蒼畫的武功路數隨口胡謅。

「臺灣有能力拍動作大片了?」

「說來你不相信,這位就是我們的血族王子,本作的反派,弗拉德十三世。」

李信擺手介紹西裝男,順便冠上了個奇特的稱號。

西裝男站直身子,眉毛一挑,笑意更濃,對李信說的話產生了興趣。

「還請各位讓讓,拜託!」

李信一邊說,一邊走向西裝男,每個字皆是用力大喊而出,讓旁人聽不出來他自己的嗓子正因害怕而顫抖。

「所以他剛剛說的也是臺詞?」乘客們細聲討論著。

「沒錯,大家都沒反應,讓我們不得不喊cut了。」李信道。

「我們都被拍到電影了?」操著外省口音的男子左顧右盼再找著錄影機。

「對。」李信道。

「反派好帥,能要簽名嗎?」帶著小孩的大媽看著西裝男。

「可以。」李信道。

「我們要怎麼演?」一名小女孩興奮道。

「乘客們會十分害怕,但都知道吸血鬼獵人是我們的一線生機。為了避免在故事決鬥與實際的動作中被波及,各位要挨在兩旁,當我下令時,才能離開原位。」

一名頭髮稀疏的中年大叔從座位跳起來,伸手便要抓住西裝男的衣領:「老子沒空和你們配合拍電影……」

只聽空氣爆出「喀喀」兩聲。

中年大叔的手在空中僵住,脖子如彈簧般扭曲,頭顱垂直歪向一側。

大叔身體搖晃,重心不穩,無力癱軟倒地。

眾人震懾,同時秉住了呼吸,周圍頓時一片死寂。

李信道:「……現在的臨時演員真是的,我還沒喊action呢。」

氣氛稍緩。

任蒼畫不容眾人細思這究竟是現實還是虛幻,大步邁出,正對著西裝男。

「讓開!」任蒼畫縱聲長嘯。

乘客們紛紛讓出了一條路,李信也緊貼著兩側,只要一有機會,他就會跑向駕駛室。

任蒼畫喝道:「吸血鬼,你為什麼要出來危害人間。」

「危害?我只是來帶領血族底下的羔羊回圍籬而已。」西裝男道。

「我們是人類,不是你的羔羊。」任蒼畫道。

「的確,羔羊要先經過各領主的挑選後,才能成為真正的血族所有物。」西裝男道。

任蒼畫深深吸了一口氣,用力握緊拳頭。

一步踏地,震腳。

側身一拳,崩出。

八極拳所擊中的,只有虛無的空氣。

西裝男產生諾「這是古拳法?我只有看奇萊山道士使過,沒想到你也會。是哪家的?」

「八極任蒼畫,師承蕭昆吾。」

任蒼畫過往蹺學時,曾誤入黑幫紛爭,蒙師傅蕭昆吾點撥,傳他八極的小架、八極連環、六大開、金剛八式,練就一身精湛的武藝。

他急速變招,左腳往後奮力踏,移轉重心,力傳足底,整個車箱為之一震。

震腳是八極拳中力學最為奧妙之處,即便身形止於原地,亦能展現出完整氣勁。

任蒼畫近身左肘刺擊。

肘尖有實感,這次任蒼畫得手了,但卻是西裝男被抵擋下來。

西裝男手掌輕而易舉抓住了任蒼畫的手肘,令他無比訝異。

八極拳風剛猛,清末大內侍衛、民國軍政系統都可見八極拳士大放異彩。尤其是任蒼畫屬於李書文關門弟子劉雲樵一系,爆發勁更為猛烈驚人。

任蒼畫自忖拳勁能令撼動十尺大樹,沒想到在西裝男面前竟不值一哂。

「你究竟是什麼怪物!」任蒼畫驚呆。

西裝男卻渾若無事道:「血族,魏風·厲爵。」

陡然之間,車身大震。

這次的原因並不是任蒼畫的震腳,眾人能感受到車速頓減,也能聽見火車下方的煞車的「閘瓦」與輪軸摩擦的尖銳聲響。

就在十秒前,李信迅速地跑進駕駛室,隨即發現了火車駕駛的屍體,嘴裡亂喊著阿密頭佛阿門……手不停些把儀器上所有的按鈕都按拉過一遍。

火車內的空調停止了運作,電燈一暗一亮,可見度嚴重下降。

李信的操作,沒有讓火車翻覆可以說是一個奇蹟了。

他們不知道的是要逃脫,他們需要更多的奇蹟。

「這就是你們在打的主意?想逃?」名為魏風的西裝男眨了眨眼,看向從駕駛室出來的李信,對於驟停的火車頗不以為意。

「廢話,難不成任你宰割。」任蒼畫道。

「這裡是傀儡山洞,你們出了這火車也沒命活了。」魏風·厲爵道。

「傀儡山洞?」任蒼畫皺眉,對這詞充滿陌生,不記得北上的鐵道有這麼一個地名。

「故名思議,是血族圈養傀儡的地方。」魏風·厲爵道。

火車慢慢停了下來,車窗外仍是一片漆黑。

「啪」

有東西撞擊到了塑膠車窗,像是某種有翅膀的生物。

離撞擊物最近的乘客拿起智慧型手機,用手機背面的手電筒照向那物體。

是一隻蝙蝠,紅眼尖耳,整副翅膀貼在車窗上,露出森森白牙,對車廂內低聲咆哮。

紅眼蝙蝠用頭奮力往窗戶一搥,透明的窗子登時產生蜘蛛網痕。

「啪啪啪」又有三隻蝙蝠撞向火車車窗。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四面八方都出現蝙蝠開始撞擊著火車,整座火車開始搖晃,乘客們嚇得跳起來,不感離窗戶太近。

「蝙蝠,蝙蝠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小孩子瞪大了眼。

「是電…影……電影道具…………吧。」帶著小孩的婦人安撫著小孩,也安撫著自己。

「火車怎麼停下來了,到站了嗎?」乘客大叫。

「那個渾身是血的是火車駕駛!」一名老年乘客驚呼。

「那個替身,真的沒氣了。」一名上班族小姐躲到椅子底下,發現方才那中年男子成了真正的屍體。

人們陷入驚慌,車廂內你推我擠,亂成一團。

「蝙蝠不是厭光嗎?」宛溪紗強壓下恐懼,看著這蝙蝠異象。

「吸血鬼的蝙蝠,天知道下了什麼法術。」衛央歌對周圍戒備著。

吸血鬼魏風·厲爵喃喃道:「蝙蝠?莫非是雅兒皇姐。」

一隻蝙蝠鑽破窗戶,拍動翅膀,在車廂內來回飛翔,蝙蝠找到了火車駕駛的屍體上,在他的脖子上用力吸吮鮮血。

駕駛已死亡一陣子,動脈中的鮮血凝結堵塞,蝙蝠與其說是吸血,更像是在啃食萃取著肉塊裡的精華。

那蝙蝠啃到血肉的瞬間,蝙蝠群撞擊火車的力道更大。

紅眼蝙蝠開始往破掉窗戶集中,從裂縫中鑽入,更把破洞開得更大。

五六隻蝙蝠飛竄,眾人驚慌失措,拿起隨身的背包與雨傘盡可能想抵擋蝙蝠的襲擊。

但蝙蝠動作靈敏,不費吹灰之力吸附在脖子上,人們的頸動脈被咬開,鮮血泊泊直流。

血腥味瀰漫整個空氣,恐懼在眾人心中飆漲。

衛央歌揮舞古董小提琴,阻擋嗜血蝙蝠進犯宛溪紗,絲毫不吝惜手中這價值連城寶物。

任蒼畫向吸血鬼吼道:「你這傢伙,快住手。」

魏風·厲爵冷漠地拍了拍被鮮血濺上的西裝衣襬,像是司空見慣一般,不以為意。

「這不是我,這等大量損耗資產的事,我可不會做。」魏風·厲爵淡淡道。

任蒼畫因魏風·厲爵的冷血而大怒,也不管左手仍被對方制住,「呼」的一聲,重拳橫掃他額頭的太陽穴。

魏風·厲爵右手仍抓著任蒼畫的手肘,左手不慌不忙接下敵人的拳頭。

此時大量蝙蝠集中一側的火車,乘客驚慌奔走,車身左右大幅搖晃。

任蒼畫感覺到車身傾斜,整輛列車向左側。

一時天翻地覆,眾人紛紛跌向左邊的窗戶,窗戶成了地板。

車廂翻覆,魏風·厲爵重心卻不為所動,橫站在成了牆壁的地板上。

任蒼畫的雙手被 魏風·厲爵鎖住,卻因為地心引力不得不改站到車窗上,這令任蒼畫關節扭轉,骨頭喀喀作響。

魏風·厲爵也發現了這一點,握住任蒼畫的肘與手不肯放,冷冷的看他能承受。

蝙蝠大量湧入,赤血渲染整個車廂。

李信癱倒在地,手裡還握著從駕駛拿到的火車門鑰匙。

火車已經停了,門也能打開,但打開了門外頭還有成群的紅眼蝙蝠虎視眈眈。

饒是李信擅長隨機應變,也沒應付這絕望的處境。

衛央歌看見滿天飛舞的蝙蝠,知道逃生計畫已不可行,但至少要令宛溪紗活著,

他打開了變成地板的火車廁所門,也不等宛溪紗反應,就把她推下去,之後立刻將門拉緊。

「你在幹嘛,放手啊。」宛溪紗跌落廁所,第一反應

「你知道我不能放手。」衛央歌死扣著門,不讓宛溪紗出來。

宛溪紗力氣不如衛央歌,自然沒辦法拉開門,她也很清楚衛央歌是要救自己。

「快鎖門……啊!」

衛央歌驚呼,一隻蝙蝠已咬上他的脖子。

呼聲未結,又有兩隻蝙蝠襲向他手背與肩膀,一同汲取衛央歌體內的血液。

「怎麼了!」宛溪紗隔門呼喚道。

「沒事,別出聲。感覺蝙蝠的量有在減少,等會大夥在一起逃走。」

「真的嗎?」宛溪紗半信半疑。

「別說話,若安全了我在向你打暗號…」

宛溪紗能聽到門外衛央歌傳來細語,她也不再呼喊。

衛央歌的聲音漸小,不是他刻意壓低,而是生命從血管流失。

三隻紅眼蝙蝠感覺到獵物湧出的血量減少,大塊朵頤後飛離。

衛央歌用最後的力氣,輕放身子,緩緩躺在廁所門之上,只為了不讓宛溪紗發現自己已死。

此時飽食人類鮮血的紅眼蝙蝠盤旋,像龍捲風一般逐漸收攏集結,全部交疊在一起。

蝠翼聚集化為一道黑色斗篷,逐漸形成一道人形。

斗篷敞開,一個標緻的女人現身。

斗篷下是一襲漆黑黑洋裝,馬甲束腹凸顯著豐乳翹臀,皮膚蒼白,眼瞳卻火紅得恐怖。

女吸血鬼「雅兒·厲侯爵」長得美艷動人,此刻神態顯得有些低迷。

「果真是你,雅兒皇姐。」魏風·厲爵道。

「敵人來了!」雅兒·厲侯爵化為人形後,伸手撫著自己的心臟,咬牙強忍著痛苦。

這棘手的敵人逼得她化為蝙蝠逃竄,若非有一車的人血,她早已殞命。

「伊斯卡烈機關嗎?」 魏風·厲爵問道。

「不,是奇萊峰道士。」

錚……

車頭傳來詭異的金屬聲,聲音瞬間衝破眾人耳膜,比起煞車聲還要還要刺耳。

李信往身後一看,後方已不存在著駕駛室,出現一個巨大的裂縫。

一位少女從裂縫走出。

少女手持一柄劍,劍刃發出耀眼的光芒,蝙蝠紛紛躲回女吸血鬼的身上。

李信看著這情形,料想少女必然是吸血鬼的剋星,跌跌撞撞爬向了她。

「救救我們……」

女子振劍,冷酷輕叱:「閃開,我來這裡只為了殺雅兒·厲侯爵。」